【峥嵘岁月】连枷声声

连枷声声

  “这边高，那边矮，大哥抱到二哥摔。”这是一则和农具相关的谜语，有人知道答案吗？我想很多人都猜不出来吧。告诉你是“连枷”，咱们四川人更喜欢叫它“连盖”。它是千百年来，粮食收割后用来脱粒的传统农具，有宋代诗人范成大的诗为证：“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声歌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能从古至今流传，说明了连盖的使用价值极高。据记载它还曾演变成兵器，周杰伦那首家喻户晓的《双截棍》便是连盖的缩小版。

      童年和小伙伴玩耍时，曾见过无数次用连盖脱粒的场面，那会儿多半属于远观，没啥感觉。而真正让我怦然心动的是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劳动时所见的场面。

     八一年五月，我被千军万马从高考的“独木桥”上挤了下来。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我虽羞于见人，但又怕被人说是“狗屎做鞭子，文也文不得，武又武不得”，于是放下书包的第二天，便硬着头皮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打麦子。想到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终究还是脱不了“农皮”，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然。

      当时正值小春收割季节，几十个劳动力聚集在生产队保管室五六十米见方的晒场上准备打麦子。我们这些半劳力和不会使用连盖的人，先负责把已经收割在晒场差不多晒干的带穗麦秆，麦穗对着麦穗均匀地平铺好。然后手持连盖的大队伍出场了，看着他们走上场的样子，大有一种军队出征的感觉。

     他们排成两排面对面站定后，连盖高高举过头顶，排拍快速地飞旋起来，双手再轻轻一甩动，排拍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翻转后再重重地落下来，砸在麦秆上。“啪”沉闷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先是一声，两声，转瞬间便响成了连绵的一片。   

      同一排队员手中的连盖同时举起，又同时落下，动作整齐划一。而面对面的两组队员则你举我放，我举你放，动作错落有致。“啪”“扑”“啪”“扑”的声音跌宕起伏、抑扬顿挫，灌满了整个晒场。两排队伍先是左右挪移着边打边移动，一会儿又围着晒场转着圈儿打。前进的，垫步轻盈；后退的，碎步稳健。

    晒场上，几十支梿盖上下翻飞，几十张黑红的笑脸上汗珠滚动，几十个人的欢笑声与喘气声交织，那轰响、那气势、那场面何等壮观啊，绝对比现在流行的广场舞更令人心情愉悦。

     没有领队，没有指挥，大家配合默契，似乎是心有灵犀。“啪啪啪……”“扑扑扑……”没有劳动号子，可这响声堪比任何激昂的劳动号子。随着飞扬的连盖，随着起伏的声音，金黄色的麦粒从麦穗上脱落下来，铺满了晒场。做助手的我们赶紧给麦秆翻个身，连盖大军再接着打……

     大队伍休息时，出于好奇，我拿来邻居婶子的连盖也想试试。常听奶奶说“农村活，不用学，别个咋个我咋个”，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在别人手中“乖巧听话”的家伙，到我手中居然“桀骜不驯”了。心有不甘，却又找不到诀窍。轻巧的笔我无法舞出精彩，简单的农具我又无法驾驭，一声叹息，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邻居婶婶是个热心人，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来身边指导示范我怎样举，怎样摔，怎样放，怎样翻，怎样借势，怎样用巧力，怎样跟上大队伍的节奏。举、摔、翻、落，一番动作下来，我已经是满头大汗，心中那份戚戚，不知是被汗水冲淡了，还是因为忙碌淡忘了……

    到第二天出工干活时，我已经可以用运自如地加入“连盖大军”了。我轻松自如地挥舞着连盖，随着他们的步伐前进，跟着他们的步伐绕晒场转圈儿，“啪啪啪”声不绝于耳。这是喜庆的乐曲，这是丰收的舞步，这是劳动的乐趣！手中的连盖虽然比握了那么年的笔重了许多，可也比它单纯多了。它无需你思考，也无需你犹豫，举起、落下，简单、干脆！大妈大嫂们见我能神速掌握连盖的使用方法，都夸：“这女子能干！读书得行，做活路也得行！”读书得行？要真得行的话，我还会在这儿举连盖吗？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由半劳力变成了连盖大军中的主劳力。看来只要肯付出肯学习，就没有学不会的农家活。

     我应该是我们那个生产队里，最后一个学用连盖的人吧，因为当年麦收以后，便实行了联产到户责任制，那以后就不需要到大晒场上打麦子豆类了。再以后，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脱粒机收割机走进了人们生活。现在的连盖，估计要到农具博物馆才能看见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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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在蚕茧站工作时去乡下打过来自: Android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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